第三十六章 琵琶旁畔且寻思_皇都十里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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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 琵琶旁畔且寻思

  千千皇都十里春!

  双澄攥着袖子道:“小人是新近才被提拔上来的,以前只干些杂役,因此王爷来了也未必会见到小人。”

  “哦?”淮南王拂了下衣衫上的褶皱,淡淡道,“那端王为什么会将一个年轻的小娘子扮作男子留在身边,这次又送到了令嘉这儿?我倒是素未曾听说过他们兄弟两个还都有这等奇怪癖好。”

  她心跳如鼓,勉强笑了笑道:“这不是因为扮作男子更方便出行吗?端王与九殿下实在没什么特别的用意,王爷不要误会。”

  淮南王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,忽又道:“听你口音并不是汴梁人,原来住在哪里?”

  她犹豫了一下,如实道:“真定府下辖的苍岩山。”

  “家中还有何人?”他饮了一口茶,悠闲道。

  双澄看了看淮南王,“没别人了,就我与师傅相依为命。”不等淮南王追问,又道,“王爷为什么问起这些来?”

  他一哂,放下杯子道:“孤关切皇侄身边到底待着什么样的人,有何不对?”

  双澄抿了抿唇,挺直腰身道:“我对殿下忠心耿耿,哪会有不轨举动?”

  淮南王扬眉道:“着急什么?孤还未派人去查你底细,你倒先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了?我那九皇侄人虽聪明,但心地太善,孤在此也是提醒一句,你既然追随于他,就要保他平安。至少在回到汴梁之前,不可再出什么差错,你能否做到?”

  双澄愣了愣,回答得掷地有声:“那是自然。只要有我留在他身边,就不能让其他人来进犯!”

  “如此甚好。”淮南王拊掌,又向那近旁的绿衣女子道,“凌香,我知你祖籍也是真定府,今日与这位双澄娘子在他乡偶遇,倒算是一种缘分。”

  始终低首静默的女子此时才轻声答道:“难怪起初听小娘子说话,奴便觉得有亲切之感。”

  她语声轻柔动听,如清泉潺潺,双澄听了,不觉朝她望去。摇曳的灯火下,这位唤作凌香的女子发如黛云,珠钗轻漾,看上去虽并不十分年轻,但神情温婉,眉目娟秀,别有一番风致。

  “你……你也是真定人?”双澄不由问道。

  凌香微微颔首,轻启朱唇:“奴虽也是真定人,可惜却客居他乡多年,已不记得故乡模样。每每想来,总是深感遗憾。”

  双澄见她神情中始终带着怅然之色,不免同情道:“那你不能再回一次故乡吗?”

  凌香看了看淮南王,低首道:“奴身在乐籍,本是贱民,依仗王爷抬爱才能随侍左右,又怎能再有他想?今日得见故乡之人,为表寸心,奴为双澄娘子弹奏一阕真定古曲,还请娘子勿要见笑。”说罢,轻调音弦,点染蔻丹的指甲从容划过。

  那乐声铮铮如金铁交戈,淙淙若山泉飞溅,快时激烈而不散乱,慢时细腻而不滞怠,好似雨打铜铃,珠玉起落。

  饶是双澄不善音律,也听得入神。淮南王亦静静饮茶,手指依着那乐曲节奏轻轻敲击桌面。凌香秀眉微蹙,目光忧郁,此时曲声已越发急骤,如雨打芭蕉,风卷铜铃,一声声震得人心跌宕。忽而指划当心,曲声断绝,余音萦绕。那灯火为之摇动,吐出赤色亮光,映出一室璀璨。

  凌香垂着眼帘,怀抱琵琶俯首躬身。双澄心有所感,还待问她几句,外面已有人道:“启禀王爷,守城士兵来报,说是太清宫那边派人过来寻找双澄娘子。”

  淮南王一笑:“既然如此,那就不再耽搁下去,将双澄送回便可。”

  双澄回头望去,原先那幕僚已推门静候在外,她起身待走,忽又想到先前在来鹿邑的途中似乎有人暗中盯梢,不禁抱拳道:“王爷以后如果有事要传召小的,请人传个话就行,可不要再暗中跟着小人了。小人有时候出手太快,怕伤了王爷的随从。”

  淮南王扬了扬眉:“他们只是在城中跟了你一段路而已,想看看你进城到底要做什么。”

  “在城中?”双澄看看他,“但我分明觉得自从我出了太清宫后就有人躲在暗处……”

  “孤难道还会骗你不成?想来是你多日劳累,心神不定的缘故吧!”淮南王说罢,便站起身来。

  双澄见他这样说了,只得闭口不再追问。侍女撩开竹帘,她转身之际,无意间望到凌香。这绿衣女子犹抱琵琶安静端坐,一双美目却始终望着双澄。双澄朝她点头致意,在幕僚的带领下,很快下楼出门。

  门前小厮牵来白马,双澄跨上马背,离开时回望那透出光亮的花窗,只见竹帘掩映,人影依依,琵琶声再度轻轻响起。

  她赶到鹿邑城门口的时候,等候在那的元昌已经焦急万分。他只带着两名禁卫,一看到她的身影,老远就道:“怎么回事?难不成是要留在城里不回去了?”

  双澄愠怒:“我有什么办法?淮南王叫我,我总不能誓死不去。”

  元昌愣了愣,此时守城士兵将侧门打开,他便带着手下与双澄迅速出了鹿邑。策马行了一程,他才追问道:“怎么会被淮南王找去?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

  双澄摇头:“我才进城就被人盯上,后来就被带去了一座茶肆,淮南王在那儿等着我。也没说什么要紧事,我都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。”

  元昌朝后张望了几眼,怕被身后随从听到似的低声道:“有没有对你图谋不轨?”

  “说什么呢?!”她竖起眉,“人家堂堂王爷,身边自有美人相伴,还会对我图谋不轨?”

  他故作淡然道:“那就不知道了,这位王爷可是人尽皆知的风流倜傥……你在我面前不承认也没什么,只要回去后跟九郎交待得过去就成!”

  双澄被他这样一说,果然担忧起来。此后一路上都不跟元昌说话,两人闷头赶路,回到太清宫时已是戌时过半。才一下马,守在门边的冯勉便急匆匆上前,见双澄无碍才松了一口气。“平安无事就好!快随我去见九哥吧!”

  元昌冷不丁地瞥了双澄一眼,带着诡谲的笑意转身便走。双澄只得随着冯勉而去,途中冯勉絮絮叨叨,说自己本是好心,结果等到天黑还不见她回转,着急之下只好将此事告诉了九郎。不出所料,九郎果然怪他多事,训斥一番之后叫来季元昌,让他带些禁军去寻找双澄。元昌素来自信,同时也觉得这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,便只带了两个随从就出了太清宫。

  双澄见冯勉唉声叹气,就安慰他道:“您瞧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?九郎之前怪您恐怕也是嘴上说说而已,不是真的生气。”

  “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?”冯勉忧心忡忡地道。

  双澄为避免他更加自责,便摇头道:“没什么,只是后来遇到淮南王手下,被叫去见了王爷……哦,对了,他身边有一个叫做凌香的乐伎,说也是真定人,还给我弹了一首真定古调。”

  “乐伎?”冯勉诧异地看着她,才要询问此事,双澄抬头间已望到前面石桥畔有人坐着,不由停下了脚步。

  “九郎?”她站在树影下,金水河在近侧缓慢流过,石桥两岸的灯台内点起了烛火,照得四周朦朦胧胧。九郎独自坐在桥畔石椅上,本是侧身对着他们,此时才转过身来,但只是看着她不说话。

  冯勉急步趋前,小声道:“九哥怎么坐在风口?双澄已经回来了,让臣扶您先回房去吧。”

  他却摇了摇头,微一抬手:“你且退下吧。”

  冯勉愣了愣,满怀委屈道:“九哥是还在生奴婢的气?”双澄忙上前几步,“冯高品也是担心你的伤药用完了续不上,才找我去镇上买药。”

  “这些就不提了。”九郎忽变得冷冰冰的,冯勉沮丧地朝着他行了个礼,躬身便退。他却又补了一句:“我知道你的用意,但以后不准让她单独行事。”

  “是,臣铭记在心。”冯勉忙不迭答应着,迈着小步退了下去。

  双澄等了片刻,才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瓷瓶托在掌心,“喏,给你带回来了。”

  九郎却不看那瓶子,只道:“过来。”

  她怔了一下,走到他面前,他又朝身边石椅看了看,“坐。”

  双澄觉得他有些怪,可又不知从何说起,只得坐在了他身边的石椅上。九郎这才看着她,道:“元昌的手下刚才已经来过,说你去鹿邑之后就被淮南王带走了。”

  “是,所以才回来晚了。”双澄又嘀咕了一句,“他的手下倒真是腿快嘴快。”

  “……他知道我在等你,所以先过来禀告一声,难道不行?”九郎借着灯光看着她,“皇叔叫你去干什么了?”

  她极度无奈地又复述一遍,然后才道:“你说他是不是要敲山震虎?”

  “嗯?”他扬着眉表示不解。

  “就是警告我不要对你有坏心……”双澄说着就蹙起了眉,“他问我以前住在哪里,大概是想暗示我,他随时可以派人去查我底细。可我行得正站得直,才不会怕他去查!”

  九郎心中却不那么想,按说皇叔并不是那样的人。听说自其十五岁被封为淮南王之后,他多数时候都流连于扬州的歌舞瓦肆,常常携带美貌歌姬泛舟湖上,欢饮达旦。

  “应该不是这个意思,等太平醮结束后,我还会去鹿邑城中拜会他,到时旁敲侧击问问即可。”九郎说罢,又端正了神色,“你身份特别,往后没对我说起之前,不要再随便离开。就像这回,皇叔虽然性情不羁,但倘若你在言语行为上有所冒犯,我又不在近旁,有谁能管此事?”

  “那难道要把我拴在你身边了吗?”双澄知道他是好心,可还是有点不悦。他怔了怔,随即道:“哪里要把你拴住?你觉得不自在了,只管由着性子乱跑乱飞去。”说罢,起身便想离开。

  双澄一把揪住他的袍袖,哼道:“倒是想飞,可是天黑了就找不到方向。”

  他转过身看看她,她又将手中的小瓶子晃了晃,“不要了吗?我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呢!”

  九郎从她手里接过瓶子,她攥攥他的衣袖。他皱眉,“松手,都弄皱了。”

  “松手你就要走了。”她笑着道。

  他本来绷着脸,与她拧了一会儿之后,只得重新坐下。双澄这才抚着他的黛锦袍袖,瞥瞥他,有意晃着双足道:“你坐在这儿多久了?”

  九郎没吭声,她咬着下唇想了半晌,忽然摸了摸他的手背。

  果然发冷。

  他惊愕地抬头望着她,双澄红着脸解释:“问你你又不说话,所以摸摸看……”

  “然后呢?”

  “然后?”她纳闷,见他盯着自己,又大着胆子摸了他的手,声音小得像哼哼,“要我帮你捂热?”

  九郎坐直了身子,瞪她一眼。“自己的手都是冷的,怎么捂热?”

  “骑马被风吹的……”她还想说,他却截断了她的话:“我知道。”说话间,他已抓着她的手,笼入了宽大的袍袖中。

  两个人的手都微微发冷,双澄坐在他身边,却好似被浪潮推起又落下,一阵一阵地心绪涌动。之前她被淮南王叫去时,虽强自镇定,但那种孤立无助的感觉实在难受。如今回到九郎身边,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,可就算只是坐在旁边,她都觉着自己似乎有了小小的依靠,不会再有危险。

  她低下头,朝着他坐得更近了些。九郎先是怔了一下,随后亦垂下眼睫看她。两人静默片刻,九郎忽道:“打醮结束后,再在这里待一天,之后我就要回汴梁了。”

  她不明白他为何说起这事,因此没接话。九郎看看她,只好问道:“你打算跟我回去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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